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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挑明

我心悦的女子亦心悦于我,这个念头在心里兜兜转转,途经之处,尽是回味无穷的甜意。

这甜意像她唇角的梨涡,像她微凉的唇瓣,又像极了她那晚看他时,眼角眉梢褪不尽的羞意。

卫珩觉得元宵夜的那场焰火像是盛放在他脑海里,吵得他不得安眠,辗转反侧。

却又甘之如饴。

天光微明时,他独自去了王府的库房。这里被侍从收拾得齐齐整整,各式珍奇宝物陈列在架上等待着主人挑选。

他却径自走到了库房最里的小门前,那门上落了锁,钥匙他一向随身携带。

小小的隔间已经数年无人问津,骤然开启的小门扬起一片微尘,在熹微的日光里上下飞腾。卫珩在门前静立半晌,缓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陈设着一桌一椅,比平常桌椅小了一圈,是给孩子用的尺寸。旁边的木架上放着些孩子的玩物,却不是寻常的蹴鞠,风筝什么的,都是些九连环,孔明锁,还有玉石做的围棋。

这些儿童的玩具,皆是由父皇从各地搜罗来的珍奇材料打造。

都是他儿时最喜欢的玩意儿。

他十九岁那年征西回京,父皇便刻意模仿着他们父子间曾经的熟稔,将他带到幼年的庭院,告诉他,这些物件一直被好好保存,一如父皇心里的父子之情。

对九五之尊的帝王来说,父皇那时的笑容可以称得上殷勤。

他淡淡地俯首谢恩,以君臣之礼做出了回应——物件可以抵抗岁月的侵蚀,人心却不能。

可后来不知怎的,在父皇薨逝以后,他还是将这些物件都带回了府中,仔细封存起来。

卫珩在桌边翻找了片刻,终于找出个精巧的木匣。打开一看,是一块莹莹润润的羊脂白玉。那玉佩上精心雕琢着一只鸳鸟,坠着的丝绦有些陈旧,但丝毫不掩玉石的光华。

这玉母妃戴了多年,贴着颈子,养出了剔透的水头。当年父皇一怒之下,毁掉了母妃所有的遗物,只有这块玉被他攥在手里,昏迷时也不曾放开,才得以保全。

弥留之际,母妃把这玉佩摘下来塞在他手里,吃力地嘱咐他:"听说寻常人家,婆母总要给媳妇传家的首饰……这玉佩是母妃最喜欢的,今后你有了喜欢的女子,便拿这玉佩同她求亲……"

他自然不肯,只是不断地求着母妃不要放弃,总有一日可以将信物亲手送给未来的儿媳。

母妃叹息着摇了摇头。

"母妃身上的一切,皆是你父皇所赐,唯有这玉是我自己的……"母妃执意把那玉死死按在他手里,硌得他手心生疼,"这是母妃的盼望,愿你们恩爱长久……不要,不要像母妃一样……"

他原先从没想过要将这玉送给旁人,既然是母妃最喜欢的东西,索性好好地保管着,时不时可以缅怀。不想一经封存,这些年都没有打开它的勇气。

但就在昨晚,他想起母妃那句"恩爱长久",却突如其来地,生出了将这玉佩送给阮秋色的念头。

恩爱长久,着实是个难以抵挡的诱惑。

卫珩将这块玉佩细细摩挲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便要时青立刻备马去二酉书肆。

"王爷,"时青脸上有些为难,"现在不过卯时,阮画师一向晏起,您是知道的。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总还要给女儿家梳妆打扮的时间,我劝您等到午时再去吧。"

卫珩想想也是,她这两日辛苦,是该好好休息。他心里有些嘲笑自己的急不可耐,到底是沉住了气,勉强自己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早晨。

午时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卫珩正要催促时青备马,却见他身后带着一个人,匆匆而来。

"王爷恕罪。"那人一进门便跪倒在地,面容陈肃无比。

是他派去保护阮秋色的暗卫,言凌。

他独自回来请罪,卫珩心里立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他声音还是一贯的淡定,只有自己知道,袖中的手攥得有多紧。

言凌眼里尽是愧色,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句:"阮画师……消失了。"

卫珩的眼瞳放大了半分。那里面原先盛放了不动声色的欢喜,此刻却像是呼啸的北风过境,所有的暖意荡然无存。

"你解释清楚,"卫珩眼神凌厉,一字一句说得凛如霜雪,"什么叫消失。"

言凌额角渗出些冷汗,垂首道:"今日阮画师辰时便出了门,属下跟着她,一路行至东湖边的落霞峰,看着阮画师进了峰顶的月老祠中参拜。等了半个时辰,却没见她出来,属下进去一瞧——"

他抬眼直直地看向卫珩,声音沉重:"祠堂内空空如也,全无阮画师的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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