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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飨宴,危机

“你倒是聪明。来罢,跟为父到书房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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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书房

王子腾进门后,仍是打发了书房里伺候的小子,只留自己和王玚在里头。

“想必你也能猜出来,早些时候在你林叔父那里,我们已经说过了许多猜测。只是你来得晚,未曾听见。所以回来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说,你也拿个主意,到底是哪方人马犯下如此滔天的祸事。”

不知不觉间,王子腾已经不将王玚看作是小孩子,有什么事情下意识地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还请父亲详述,儿子也好做个准确些的猜测。”

“今日早些时候,跟你说了太守周同和转运使周阗都涉及此事,这二人,是我跟你林叔父反复商讨过后最确定的了。

那太守周同,跟盐商张家交情匪浅。张家的当家张维锋的嫡次女嫁与周家嫡幼子为正室,周同也是正经科举出身,如何能要一个商女做媳妇?况且盐商的名声还更不好些。

这次原就是从张家查出来的源头,顺藤摸瓜查下去,跟他家有联系的那个胡商,往云南买了不少的铜、铁等物,看着倒是来路正当,有官府开的引子凭证。

就在当地融了一些,做了农具等物转卖到中原田地多的地界。剩下的,也是运到了常贩的地方,张家买进了一部分,但不是很多,说得过去。这里倒是没查出什么疑点。

但是从鞑靼处买的马匹,不能是寻常百姓能买的。经过查探,是到了扬州太守周同的手上,但按他的说辞,府衙中用的马匹不过十数匹,便是加上衙役们配的马,还有他自己家里能养的马,不应超过三十匹。

可这几年间以快报损耗的马匹报的数量,就有近五十匹,再加上他多报的运输途中因染病、照料不当去的——这个自然是大头。

他在扬州任两任,每任五年,这是第二任的第三年,共有八年了。前前后后加起来,总有四五百匹是空报的。这些马匹,他不能放在自己的庄子上,据探子来报,是养在了张家,也是分着养的。

可不要小看这四五百匹马,这够两个骑营的装备了,若是要守住扬州,这些是够了的。”

王玚点头道“父亲说得有理,马匹之事算是板上钉钉了。还有从云南运来的那些矿产,父亲可曾派人进去商队查探?”

王子腾摇头“不是我查的,是你林叔父查的。但也没有混进去,是跟着暗中观察的,也拿了令牌看过官府文书,是对的上的。”

“父亲,这未免太不严谨。云南现在是何地?本就是蛮荒之地,圣祖时候才收服的,现在仍旧是部族当家,要是使钱财买通了当地土著,还不是能暗暗地多装上许多?官府如何得知?

便是每次多装上万斤,那回回也是一样的车马,看不出来跟早先有什么不同。可照这个算法,便是一年只走一个来回,七八年下来也是十万斤打底,或者并不用运出云南,在当地融了的,若是本就比咱们知道的多呢?

这十几万斤铜铁能造多少兵器?我却算不明白,倒是要请父亲讲讲。”

王子腾心惊胆战“若是这样,装备下来的兵器总有七八个大营了。”

他又摇头“不会是在当地融了的,若是融成兵器更扎眼,不好过来回的卡子。”

王玚接着道“那还有更重要的一事,不但不显眼,且比直接造兵器还更渗人。”

“是何事?”

王玚沉声道“造钱!”

“虽说有能力打造浇铸模子的工匠都是官用的,但父亲先前也说了,现在扬州手工艺发达,难道就没有一两个善于制作此类模子的?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有时,只需太守出面,又有盐商许以重利,还怕没有人敢做?

其实父亲也该明白,从圣祖时,铜钱原是铜八铅二,到了先皇时,苦于铜矿不足,已成了铜铅对半。

民间其实早有拿老钱自己融了又铸成新钱的,只是规模不大,官府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上百年过去了,老钱存留不多,市面上也不能用,所以影响倒是不大。

可若是他自己有了大量的铜,这一反手就是一倍的利润。造成铜钱,路上尽可化用了,或者不在路上花,就用这些钱再去换铜,不能换多一倍的铜来?

按着这样来算,他又能打点多少上官,置办多少兵马?”

王子腾对军费了解颇多,心下一算,已经是出了结果,“养两千人不成问题。”

“只这一项便不是出项而是进项了,更何况这又不是大头,大头还是盐商贩卖私盐赚的利润,两项加起来,养五千步兵,五百骑兵不成问题。”

王子腾倒吸一口冷气,哑声道“这些人顶的上半个扬州城的兵力了。”

“是否有我说的造钱一事还要让父亲多费心查探,但周同是一定涉案了,跑不了他!”

“是,具体情况如何还真要再仔细看看。行了,先放过周同,我再与你说说转运使周阗。

漕运本来就是一个肥缺儿,扬州漕运更是发达,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确实不知为何能让一个捐监上位,要真是借着周贵妃的光儿,还要掂量掂量。

这漕运咱们虽不了解,好在当年你祖父原干过海运,也能知道点子门道。我不瞒你,早年间,咱家管着进贡朝贺并来往洋船货物时,从中也捞了不少油水。

当年先皇在时曾多次南巡,他老人家也知道花费甚巨,这些事原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圣上登基,你祖父又去了,我见事不成,这才早早抽身。

话说漕运,能无伤大雅的捞油水的地方不少,譬如,来往税银,便加一二分,也不是直接就加上,只是在量货物重量时,把那称多调些,便可名正言顺地多收了,或者打点到位了,便私底下放一两艘货船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阗这一二年间捞得有点贪心太过了,账目做的难免就有疏漏,你林叔父借着圣命查过账本子,里头总有三十万的银子痕迹可疑,不知去处。这是没做平的账就有这些,那做平了的,或者根本不需上账的更不用说了。”

王玚问道“可能确定这些银子是用来做谋反之事,并不是他自己贪了?”

“这个也仔细查了,开始时并不能查出来他有什么联系,除了他上任以来每年在运河中倾覆的船只数量每年较往年多了不少。

但这几年洪涝之事不少,水路似乎是不大好走,别地也出事的,虽然扬州失事船只多了些,但来往船只总数也是多的,所以这点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倒是有一件,有人查到他往周同家里运银子不说,他家的管家名唤刘川的,跟张家也有联系,他的独女嫁到了张家,那个女婿是管着跟胡商来往的。

探子也怕是底下人瞒着了他搞鬼,跟着周阗四五个月,总算是抓到了他往城外一处庄子去,那庄子每日清晨都运了不少草料进去,是养马的。养的还不少,应当就是周同弄来的那些马匹。所以才给他定了罪。”

王玚听了,先是点头,忽然又问道“父亲,失事的那些船只都是运什么的?”

“扬州水运发达,往西边、南边的大宗货物都要经过这里,所以那些船只运什么的都有。”

“就没有什么货物失事的船只特别多?”

“倒是有,里头失事的运盐的船最多,总能占到一半。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这里本就是天下盐商聚集之地,运盐的船也多,自然出事的就多。”

王玚微微一笑,“那若是本就没有出事呢?”

王子腾愣道“没有出事?那报什么失事?要知道这官盐是到了扬州过称之后才由官府颁发文书,分给各家盐商,要是不到扬州他也拿不到凭证,也不能卖出去,岂不是砸在手里了?”

“父亲忘了咱们此来是为什么,谋反之事自然是最重要的,可这谋反所需的大量钱财从哪里来,也是咱们要考虑的。自然,都明白是从盐商那里来的,可贩盐虽然暴利,终究也是有数的。他抽出来这么一大批银子,账目如何能做平?

比贩盐更暴利的一宗是什么?贩私盐!”

王子腾喃喃道“私盐?可我还是不能明白,他如何就要贩私盐?”

“若事情是这样的呢?他先报上失事,盐掉到河里焉能有踪迹?所以也不用怕官府每年打捞运河,只是没有捞上盐来,若要做的再没有痕迹,往河面上扔些破烂麻袋,只说是沉底儿的盐飘上来的,更令人信服了。

而那些多出来的盐,就悄无声息地往各省分散开来,官盐品相比寻常私盐好得多,平常是因为朝廷给官盐定价颇高,所以有人才不得不去买私盐,这样拿着比私盐高少许的价,买跟官盐一样的盐,自然有人愿买。

或者混在自家的铺子里卖出去,这样私盐也成了官盐了。而这些盐的成本却全是官府承担了,毕竟并没有到扬州地界儿,那些盐商们也不用买,只要付少少的一部分赔偿就是了。这几乎是没有本儿的生意。

父亲不妨再请林叔父去看看,那失事的盐船之中是不是已经确定能与谋反之事有联系的张家的最多。若真是,那玚儿的猜测就更可能了。”

王子腾有些沉重地点头答应了。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内心却都是惊涛骇浪。

半晌,王子腾才叹道“这才刚来扬州,浑水都还没趟,不过是先投个石子儿进去试试,就连响声儿都听不见,竟是如此之深!”

王玚笑道“父亲还没有提气便先自己泄气了,我劝父亲还是打叠起精神来,再探探虚实。”

王子腾应了,又说道“只是不知道周同和周阗背后到底是哪一个。”

王玚道“不是三皇子就是六皇子呗,左不过是这两个人去,父亲急什么,早晚能见分晓。”

“不是这样,若是提前知道到底是谁在捣鬼,咱们也能知道朝中是哪一股势力在支持此事,又有哪些世家参与了进去,是支持六皇子的那些还是支持三皇子的那些。

知道了,也好给你舅舅、叔父去个信儿,叫他们警醒着点儿,也明白到底该着重提防哪一个,省的每日提心吊胆的,人人都当是不怀好意。”

“父亲说得有理,依我看,还是六皇子可能性大些。

六皇子生母淑妃张氏,母族乃是从战乱年代就屹立不倒的世家,尽管不染指兵权,但在文人士子之中声望很高。

虽然本朝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并不从世家大族嫡支里挑妃嫔,可算起来张家现在辈分最高的老爷子,也是当今圣上的启蒙师的那位,算起来也能称得上是六皇子的外祖父。

周同看着与六皇子没有联系了,当年礼部试他的座师可是张家老爷子,他为了不受同榜唾弃,也划不清界限了,许是故意冷淡下来,不给人把柄。

倒是可以查查,是不是他冷淡下来的日子,就是谋反事起的日子,若真对的上,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三皇子虽然成年之后也收拢了不少文臣,但毕竟没有助力,朝中的所谓外祖也出不了多大的力,况且谋反这种事情,不是心腹不能去办,三皇子若是做了,也不能让养外祖知晓,这不稳妥。

至于周阗,父亲不是也曾说过他跟周贵妃不睦么?况且,就是因为他出身实在不堪,周贵妃也不至于一直连个封号都没有,虽然仍有没养住的,可也是直到连生六个皇子皇女,封了贵妃才算是有了封号。

虽然周贵妃碍于明面上不会对他怎样,但真要做这等大事,他一个捐监,早年还是农户出身,朝中更是无人,全仗着周贵妃在皇上跟前的脸面才启用的,为人贪婪好色,不知轻重。想必三皇子也不敢用他。”

王子腾听着十分有理,便答应王玚早日派人出去查探。

两人又就着已经知道的信息分析了一通扬州的深浅。

王玚这日直在书房中待到子时,才披夜回去。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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