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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这次不是什么晏清都和高岭之花不得不说的惊情故事了,是六扇门神捕大败江湖邪魔破案的英雄冒险。

主角不是别人,正是顾月息。

晏无咎一看这些就犯困,几天了都没有看完一本。

诸葛霄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

他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神情,脸上温雅和煦的笑容,比春日的暖阳还要柔和无害。

“无咎,昨日说好带给你的东西,我整理好了。你来看看,喜欢的就留下,不感兴趣的,我便带回去了。”

晏无咎脸上的书随着他侧脸看去的动作掉落在诸葛霄面前。

诸葛霄先看见了那张俊美矜傲的脸,琥珀茶色眼眸清浅,寡欢无趣。

躺着的姿势本该显得慵懒,于这个人身上却无半点颓靡。只觉得价值连城的珍物般华美无俦,矜贵又傲慢。

这样的人便是置身宝库之中,也叫人第一眼只能看得见他一人。

诸葛霄顿了顿,这才低头捡起地上的书籍。看到话本的名字,还有折页上顾月息的江湖称呼,不由弯着眼眸笑了。

晏无咎下巴微抬“都放着。坐。”

他这样少见的惜字如金,诸葛霄不由猜测是发生了什么心情不好。

然而晏无咎却也没有对他毒舌,说什么嘲讽的话,态度跟昨日比起来,甚至还能说亲和了一些,只是不喜欢说话。

他不说,说话的只能是诸葛霄。

晏无咎倒也是个好听众,虽然不见得多专心致志,但总会给诸葛霄一些反馈,让他继续讲下去也不至于唱独角戏般无趣。

有时候还会因为诸葛霄的话挑眉笑一笑,问一二问题。

这样看来,倒像是对亲近的友人才这般随意自然。

但,诸葛霄可不认为,不过三两日功夫,晏无咎就会当真将自己当做什么至交好友了。

聊着聊着,诸葛霄的话题自然说到了僧人身上。

“我观令慈似是信佛,无咎也跟着一起吃斋念佛吗”

晏无咎摇头“我娘只是每月初一十五捐些香火钱,一些特殊的日子才会沐浴斋戒。我偶尔跟着她做几次,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诸葛霄好脾气的笑,自然地说“今日路过茶摊,听人说起府上专门请了大师。有人说无咎你是跟着皈依,做了俗家弟子。在下一是好奇,二来是怕不知晓内情,无意做了什么犯禁忌的事。”

他看了眼带来的那些手札资料“比如这些东西,打打杀杀的,若是那位大师忌讳,岂不是带累你。”

晏无咎笑容微冷,一点嘲弄“既是一尊大佛,敬着就是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这话倒是有意思了。

诸葛霄回去,对顾月息他们讲起这一幕,沉吟着“晏清都对那位僧人的态度,与我们所想似乎并不一样。”

顾月息正在摆一个玲珑局,他心不静的时候,就会独自弈棋。

听闻诸葛霄的复述,顾月息眉宇微动“难道,他与那位大师不睦,受制于人”

风剑破听了,素来冷峻的脸也露出一点笑意“那样嚣张跋扈的小霸王,也会忌惮于人吗连他爹都管不住他。”

诸葛霄点头“就是这个理,以晏清都此人骄纵放肆的性格,断不会屈从于任何人,可是他明明提起那个人的时候,语带嘲弄,却又相安无事”

“这题我会。”风剑破唇角抿了抿,却又皱着眉,“这几日调查采花贼的案子,探访周遭,全城有名有姓的纨绔衙内都是他的熟人。纵使是这些狐朋狗友也没有一个不被他嘲弄冷待过。这人大约天生坏嘴巴,不会说一句讨人喜欢的话。”

诸葛霄难得一怔,突然失笑。

顾月息也唇角略略扬起一点,很快就又平复了。

虽说如此,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反而觉得,这人也不是当真那么讨厌。

然而这样的印象,在此戛然而止。

天黑的时候,晏无咎没有睡,坐在长廊那株佛见笑旁,一边祸害着可怜的花苞,一边琢磨着等傻了的焚莲再来的时候,他要怎么欺负他。

但是,他没有等来焚莲,却等来了一身官服,眉头紧皱略显严肃的晏县令。

“父亲,怎么了”晏无咎跳下去,面上的神情因为一点笑意而舒缓,难得有些芝兰玉树的优雅做派。

晏县令却没有因此而情绪缓和,他带来一个麻烦的消息。

那位家里闹采花贼的冉小姐,突然发疯了。

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嚷嚷着一定要见晏无咎。

晏无咎顿感好笑,挑眉问道“见我做什么”

六扇门的人紧随晏县令身后而至。

顾月息不带丝毫情绪,冷静叙述“她说她曾与你私会。那个采花贼的身份,她要见过你之后才肯说。”

晏无咎对着晏县令,好歹还肯装一装无辜乖巧,对着顾月息便只是轻佻傲慢的似笑非笑了。

顾月息声音冷清平静“你是否如她所说,与她私会”

晏县令脸色顿时难看,想要说什么。

晏无咎先笑了,脸上笑容洋溢,眸光却冷淡凌厉,笑里藏刀“私会啊,嗯,算是。不过既然她这么说,我倒是也知道采花贼是谁了。”

所有人一瞬都朝他看来。

晏县令一瞬担心起来,对他摇头“无咎,这姑娘家的清誉,有些话还是私底下再说的好。”

冉小姐的父亲是晏县令上头的大员,晏县令做人的方式一向是人前留一线,尽量不得罪人。虽然冉小姐的话让他也很不高兴,但他更担心,晏无咎若是说出什么来,让事情愈发恶化。

晏无咎见了,笑容稍敛似笑非笑“私下说”他转而看向顾月息,“顾大人一表人才,师承名家,不若你来替我拿个主意,我是见还是不见我若见了她,岂不是坐实了私会,她父母不会把她赖给我”

顾月息听到他这般轻佻,急于和一个可怜的少女撇清关系的话,心里微微一冷。

想到他方才语气暧昧承认与那姑娘私会,两人甚至有过花前月下,却被这般弃如敝履,许久之前那种烦乱的厌恶又在心湖波动。

顾月息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带个人感情好恶“这次是冉小姐当众提出的要求,又有在下和其他诸位同僚知晓,不会有晏少爷担心的事发生。”

晏县令思量了一下,也点头“无咎就去看看,早日查清此案也好。以后你可得吸取教训,切莫再胡乱由着性子唉。”

父亲这样说了,晏无咎可有无可,便同意去了一趟殷家。

殷家就是冉小姐的外祖家,也是她出事的地方。

冉小姐的外祖家低调不显,但嫁出去的女儿各个高嫁,连带着在朝中也很有面子。

此事是殷家人出面联系的晏县令,请他务必带着晏无咎来一趟。因为表小姐哭闹发疯,以死相逼。

对于晏无咎,他们心底未尝不心怀怨气,对这个勾引闺阁小姐又始乱终弃的人渣,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可晏无咎当真出现了,端着矜贵傲慢不可一世的面容,他们反倒内里一虚。

晏无咎冷冷扫过一眼,似乎比他们还不高兴。所有人在他嚣张跋扈的气场下,都像是矮了半截。这才想起来,的确是他们求着这个人来的。

“带路。”晏无咎多余一个字也不想说,夏天到了,他执着一柄折扇,扇子打开,灯火夜色下,便见龙飞凤舞写着张狂的晏清都三个字。

顾月息看着人群拥簇的那道孔雀蓝的背影,突然想起鹤立鸡群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的人,就算再怎么告诉自己应该厌恶,心里偶尔某个时刻,也不得不毫无反抗的承认,是与漫漫黑夜俱在的辉光。

有多晦暗,便有多绚烂。

顾月息不喜欢,他只喜欢清楚明了的东西。

白,就是皎洁的白。黑,就是乌墨鸦羽的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教导的,以后,也不例外。

也不该例外。

晏无咎是在花厅见到的冉小姐。

殷家就算在也不要脸面,也不可能让他直接进表小姐的闺房。

但是,即便是晏无咎也没料到,到了花厅里,冉小姐一见他就眼睛一亮,随即越发发起疯来,要所有人都退出去,她要与晏无咎单独说话。

没有外人的时候,殷家大可为了脸面强行制止冉小姐,可是冉小姐不是一般的表小姐,她家世显赫。

说破了,舅家这群人其实是仰着她家过日子的。等闲并无底气对她太硬,只能宠着惯着。就算冉家来人亲自管教于她,到时候他们某种程度也是要维护她向着她的。

顾月息下意识皱了皱眉,晏县令也冷了脸,对殷家几位说了些敲打的话。毕竟,晏县令是给冉小姐的父亲面子,不是给殷家这些人的。

最终,他们达成一致。这次会面,绝不能外传。其余人暂退一步,看看冉小姐到底要说什么。毕竟,早日抓到人心惶惶的采花贼,才是平息一切的最好方法。

他们也被冉小姐折腾的心有余悸,只想赶紧了结,好在冉家来人的时候给一个交代。

这次的案子,诸葛霄没有来,只有顾月息和风剑破。

风剑破一直游离于人群之外,并未多言,此刻见了这噪杂一幕,眼里也不禁露出讥诮讽刺来。

晏无咎百无聊赖坐在那里,摇着扇子,看也不看任何人一眼。

无论是发疯的冉小姐,还是商讨主意的众人。

他们决定好了,晏无咎也没有任何异议,只对嘱咐他的晏县令颌首“无咎知道了。”

随着人群离开,风剑破回头看了眼兀自坐在那里,冷面矜傲的晏无咎一眼,隐隐觉得,这个人好像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好了,他们都走了,大小姐可以说了,找我做什么”

晏无咎挑眉,心灰意懒的样子,摇着扇子,语气挖苦嘲弄“这回总不至于还要我帮忙毁你名节了。可我也想不出来,除此之外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事”

冉小姐虽然披散着头发,长发乌黑不施粉黛,面色略微憔悴却无损她的美丽,只是让她从以往的富贵娇蛮,变得愈发楚楚可怜。

她手里还拿着方才威胁殷家那些人的瓷片,这会儿东西松手落地。

她捂着心口,咬唇未语泪先流,却一声不吭只祈求地看着晏无咎。

冉小姐说“求你,娶我。”

晏无咎“”

他摇扇的动作都停下了,冷眼看着她,面无表情。

冉小姐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奇怪的,神情不像是一时兴起,反倒是深思熟虑过,这会儿只需要说服晏无咎同意。

“我冉家在京都也算一方大员,令尊不过官至七品,娶了我,令尊必然会高升。我生得不丑,出去也不会让你丢脸。若是你实在不喜欢我,我们婚后可以各过各的。过几年你若是有了心上人,你可以休了我另娶她人。”

她虽然娇小苍白我见犹怜,却一脸理所当然“怎么样,我很通情达理了。你名声也不怎么好,常理来说,你是娶不到比我身份更高的贵女了。你就答应了。明天我父兄他们就要来了,到时候我”

“你的情郎未婚夫呢”晏无咎冷淡地说。

冉小姐所有的声音都顿住了。

“为什么不叫他娶你”

冉小姐脸色略微勉强,她伸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什么情郎上回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事实上我是钦慕你”

晏无咎笑了,语气微凉“你觉得你比我还会撒谎骗人吗”

他看着微微张着嘴僵在那里的冉小姐,轻声无趣地说“我之所以来见你,只是为了一个人,你若是答了我,我就不告诉任何人,你上回找我是为了哪个人。”

他说“告诉我,五天前城西城墙,你是怎么知道宋筱与我有约的她为什么没来,她去了哪里你又为什么来了”

冉小姐的脸色慢慢发红,眼里蓄满泪,怨恨地看着晏无咎,像是看着一个人渣负心汉。

晏无咎皱眉,面前耐下性子“宋筱很可能失踪了。这事若是闹开来,你一样脱不了干系,到时候还是要说的。”

冉小姐突然冷笑,眼泪扑簌簌流下来,她也不擦不避,看着晏无咎“宋筱的事,我知道啊,可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守妇道,愚蠢透顶,为了一个男人那么作践自己可宋筱跟你干的还不是一样的事,凭什么你对我敷衍对她却关心”

“你疯了吗冉小姐。”晏无咎似笑非笑,“你的人生你尽可以随意安排,但是,出了什么结果与人无尤。我跟你非亲非故,你是什么人做什么事跟我毫无关系。冉小姐为什么要用这种幽怨的语气责问我”

冉小姐咬着下唇不语,脸色却没有一丝羞恼心虚,直勾勾地看着晏无咎。

晏无咎语气放缓“出了什么事如果你告诉我宋筱的事情,或许我可以换种方式帮你解决。”

“宋筱没有事。她就是临时有事归家去了。若是真的失踪了,你以为宋家会什么消息也没有吗”冉小姐忍着不耐烦说。

晏无咎的心微沉,他本来也是这样想着的,直到六扇门的人找上来,桩桩件件透着蹊跷。

“说,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真的找人毁你名节,结果一不小心控制不住事态了还是说,因为采花贼的案子,你的情郎不要你了可你也不用这么急着嫁自己,难道是你父母要逼你嫁给什么讨厌的人”

晏无咎越说,冉小姐的脸色愈苍白,她捂着耳朵却咬唇不语。

“你不回答,我怎么帮你”

冉小姐猛地放下手,睁大眼睛执拗地看着晏无咎“你可以帮我的,只要你娶我。求你了,我真的就只有这一条活路了。”

莫说晏无咎身患隐疾了,就是他完好无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娶一个人回家。

好歹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现代人,那时候父母就是商业联姻,彼此不忠,各过各的,晏无咎身为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二十多年里感触已经够深了。不需要亲身再来一遍。

“不可能,换一个。”

冉小姐从楚楚可怜到怨恨愤怒只有一瞬间的转换,她轻轻地说“晏清都,如果你不娶我,我若死了,就是你害死的我。”

晏无咎自小到大,还没有人成功威胁过他。

他站起来,神情厌倦冷淡百无聊赖,往门外走去“六扇门和官府的人就在外面,需要我替你报案吗”

冉小姐恨恨地看着他,唇角上扬,眼泪却流下,她像凄厉的女鬼一样喊着“晏清都,如果我死了,凶手就是晏清都”

众人听到这声尖叫蜂拥赶来,风剑破是武功最好的一个,也是最快到的一个。

他听到晏无咎索然无味地对冉小姐说“不,你若是死了,一定是自己蠢死的。”

噗。

晏无咎回头,挑眉凉凉看了风剑破一眼,随即就矜傲移开,就像一只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孔雀。

他挥着扇子,穿过不断赶来的众人,逆行而去,经过孤洁清贵的顾月息身边,余光看也不曾看一眼。

一片噪杂声中,只听到冉小姐带着哭腔绝望地喊着“跟我私通的人是晏清都,采花贼就是晏清都。始乱终弃,人渣你们都不是好东西,都是人渣。”

晏无咎停下脚步,回头看来,下巴矜傲微抬。

灯火朦胧的庭院,那道孔雀蓝的身影如同画卷里走出。风剑破一生也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把孔雀蓝穿得那样华美又遗世独立。

他挑眉一笑,自晦暗里开出繁花,并无嘲讽只有矜贵,只叫人觉得与他身处两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他随意地抬手一指,明明没有看一眼,却准确无误指向人群里如皎洁孤月般的顾月息。

轻佻地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只喜欢他这种的。清高孤傲,还对我不屑一顾。”

顾月息的心,轻轻跳起,再也没有落回原处。

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不知道,顾月息并不符合。清高孤傲,对,不屑一顾,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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