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 阴沉沉的天, 大街上廖无一人。
明熙惜命。
她的命是那个做为父母心头肉的哥哥的命换来的。
所以格外珍惜。
每当有车辆经过时她都把手机按亮放在耳边装作在通话中, 如果是有行人从她身边经过的话那她可能会“聊”上两句。
实际上手机那头空无一人。
她得告诉别人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流落街头,她目标明确, 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进发,且熟门熟路,耳朵上还和他人亲密联系着, 识相的就休想打她主意。
直到终于来到一条主路大街上, 人声喧嚣, 商店林立。
她哭地晕头转向, 把手机屏幕打湿的乱糟糟。
明熙伤心。
她以为自己实力斐然, 实际上面对他时不堪一击, 她明明才给了他六十分, 却仿佛用情到了六十万分。
“可悲。”自我斥责了一声, 她找了个避风的看起来很高档很安全的小区大门走了进去, 在靠近街边的那栋楼的楼梯间门口蹲了下来。
夜色孤凉凉的。
这栋楼临街都是商用店铺,她所蹲的那家店是卖小龙虾的, 热辣辣的香气伴随着缭绕的烟雾一齐从后窗飘出来, 呛到她鼻子里, 狼狈不堪的打了几个喷嚏,混合着眼泪和鼻涕, 出来时她只带了身份证和手机,此时才发现带卫生纸才是重中之重,无奈地只能先用手擦完, 然后在旁边绿化带上找那种硕大的树叶子再擦手指。
所以当她把这一切倾诉给远在巴拿马的高玉墨时,高玉墨毫无人性在那头捧腹大笑。
“你是要笑死我吗明熙”高玉墨那边还是黄昏,正跟自己言归于好的母亲坐在自己家中离大运河不远的小超市里数着今天的营业额,听到明熙那头她实实在在的哽咽声,高玉墨笑过后,叹一口气,很有良心的放下钱币,从店里出来,坐在运河边上的长椅上看着日落,问她,“你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国内是深夜,一个女孩子单独出来出事了怎么办”
“我在一家龙虾店的后门口,很安全。”
“要不你进去点份龙虾一边吃一边聊着”
明熙拒绝了,她听到好友那头有浩荡的船笛声在鸣响,内心忽而就一片宁静,她闭上眼睛,让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语气说心如死灰也不为过,“玉墨,我完了。”
“你爱上他了”高玉墨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早已料到她结局。
明熙生气,愤怒,伤心,绝望,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有没有爱上他,只是绝望的失声痛哭,“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他却有过别人”
“谁哪个大能把我们冷面冷心的费总拿下了”高玉墨声音仍在笑。
明熙低着头,看自己眼泪在水泥地上画出一道又一道涟漪,“他和他一个青梅竹马的女人亲吻过。在我昏迷的时候,甚至就是在一年前。我感觉我醒来是不是碍他事了”
“就只是亲吻吗”高玉墨失笑,“我还以为费先生和谁上床了呢,毕竟集团里面私下最盛行的谈资就是猜测总裁能坚持几年我们不是道德帝,对于一个家世优越,精神又正常的男人,他如果为植物人的妻子一直守下去才是不正常的不对吗”
“所以我说我是不是不该醒来或者晚上一年半载,等他重新接受一个女人,尘埃落定,我再醒来,刚好失了忆,我们就能桥归桥,路归路了。”明熙在说这些话时心如刀割,她完全不想要他接受另外的女人,甚至是他曾动过这个心思都不可以。
“你说的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但也是最遗憾的结局。”高玉墨不忍心提醒她,你曾经就爱他如命,也恨他入骨,所以才彻底把他忘记,可现在的局面证明,你只是脑子忘记了他,身体,心却全都有着他的记忆,深刻到骨髓血液里,骨髓不干血液不尽你是忘不掉他的,否则,高玉墨是没办法解释,她自苏醒以来,不过短短数月,数月,她会爱上一个“陌生”的男人,爱到如此痛彻心扉,草木皆兵的地步。
“我不想聊了。”越来越伤心,明熙哭着。
“你不想说话那就把通话开着,我不吵你,就安静的陪着你行吗”
明熙想说行,她现在的确很孤独,夜凉如水,这两天反常的天气已经快要将她冻成一根人棍,实在寂寞,实在太安静了,但是她唇瓣刚动要回答那边,突然地一串尖锐的来电音打破夜的寂静,也将她惊住。
亮白的屏幕,狂响的铃声,标着老公二字的来电人,一切一切都让明熙心头泣血。
她咬唇哭着将来电划断。
不到一秒,又疯狂大作。
费忆南像疯了一样打她电话。
明熙挂断一次,又立即安静不到一秒再次狂响。
可笑的是她手机来电音乐还是抖音大火的一款翻唱《信仰》:我爱你,是忠于自己,忠于爱情的信仰;我爱你,是来自灵魂来自生命的力量,在遥远的地方你是有否一样听见我的呼喊,爱是一种信仰......
曾经听着觉着气势磅礴感人不已的曲子,现在一遍又一遍的狂响,只觉得讽刺。
她手指划断到累了,干脆就让它不断歌唱着,唱了一遍又一遍,唱到她耳畔仿佛要被这歌词充斥一晚上的时候,明熙觉得没意思了,她冷笑着再挂断了一次,然后不出所料的那个名为老公的称呼再隔一秒钟后出现在了屏幕上。
我爱你,是忠于自己,忠于爱情的信仰......
明熙混着高潮的音乐,情绪冷淡,彻底把他拉黑了。
世界清净了。
龙虾店的后门口再次只剩下麻辣的香味和缭绕的烟雾。
“谁的来电”那头,高玉墨察觉到动静。
“我要忘记的人。”明熙毫无感情的仿佛是个冷漠的杀手。
高玉墨忍不住笑了,“别闹了,这大晚上的。”
“我得走了。”明熙愉快的发现她不再掉泪了,脸颊上的湿意也被风吹干,挂断费忆南的那些来电,她觉得自己有点大仇得报的快感,于是心里小爽一把的同时,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她得走,彻底离开这个鬼城市。
“你要去哪”高玉墨惊奇了,完全不晓得她现在的想法,“现在太晚了,难不成你要回宁城吗”
“我明天回宁城,现在先找个地方住。”明熙握着手机开始往小区大门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刚才忘记了,我从霍园出来的时候,不该躲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很快会找到我。”
“明熙,你真别闹了。他既然已经发现你跑了,肯定会找你的,这大半夜玩猫捉老鼠游戏,到底是我嫩了,还是你们结过婚的夫妇都喜欢来这一套”
“玉墨,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你放心,我很惜命,我也不会把事情闹大,喏,他几个表姐又开始打我电话了,我不会拉黑她们,我会回信息给她们,告诉她们我很安全,我在酒店里落脚了,让她们表弟不要来找我,我不但不会跟他回去,甚至会逼得我入住黑网吧,到时候他们就真的不会知道我下落了。我目前只是想冷静,求她们表弟别再来烦我,我们相互有个独立空间,就这样。”明熙说着已经出了刚才落脚的那个小区大门。
这是一个小型的十字路口,没有红绿灯,但四个方向中有三个方向上的店铺上装了摄像头。
“你要去哪儿找酒店”高玉墨头疼的问她。
明熙朝有摄像头的那三条路上的店铺,每一个都竖起一个中指,“他舅舅是警校校长,我竟然忘了无论我从哪里走,他找我都轻而易举。所以现在,我会专门走没被摄像头拍到的地方。”
她太聪明了。
反应能力也极快。
在她从那个小区走出去后的仅仅第七分钟,一辆在夜色中如箭一般扎过来的黑色宾利,横向刹车,将小区大门赌上,从上面下来的男人甚至来不及熄火,几乎是冲进了小区,可惜,他理所当然的扑了一个空。
望着空空如也的龙虾店后门,和自己手机上警局朋友发来的方才那三个路口上明熙朝他竖中指的黑白画面截图,费忆南猛地深吸一口气,才压抑住了一口血喷出来的焦头烂额情绪。
回到车上,他手臂重重一声砸在方向盘上。
大表姐的声音在免提里响,“我们先别追她,她说她只是想冷静,你非要查监控,现在结果就是她摸黑走小路了,没有监控的地方你知道有多危险,忆南,你别急,我正在跟她周旋,她应该会听我们这些局外人的话。我会好好劝她。”
“你们都别说了。”费忆南挫败地仰头闭上眼,“她谁的话都不会听。”
“那我们就让大舅查查附近宾馆的入住信息,你放心,只要查到她住在哪里,你就是守株待兔,她还是你的兔,啊,不着急啊。”大表姐也是无辜,因为家里屋子没收拾出来,她就暂时和蒋嫣住在一起,哪晓得今晚发生这样的事,“这事呢,其实不能怪明熙,蒋嫣确实太过分了,我真是看错了她,她害地连三舅妈都没脸出现在我们家,我一定会让蒋嫣向明熙道歉,我也会替你作证,你跟蒋嫣清清白白的,要是有事,小时候,青春期那会儿就有事了,又怎么会轮到你和明熙在一起呢。唉。你有在听吗,忆南”</p>
手机声音空荡的在车里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