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看起来独自靠在树上站稳都勉强,贺渊也没防备她还能有这么大冲力,脚下略略不稳,倒下时急忙展臂圈住她的腰背。
她正正压在贺渊身上,胡乱挣扎扑腾:“还来啊……”
惊觉某处“大事不妙”,贺渊额角沁出薄汗,咬着舌尖忍住险些逸出口的可耻低吟,缓了又缓,才哑声道:“别、别乱动,好好好,还你就是。”
赵荞顿了顿,眼唇俱弯,满意地甜声哄道:“就是要乖才得人疼的嘛,不要捣乱,那个不能给你。”
语毕,她在他的唇角落下轻轻一记香吻。
然后……
贺渊觉得,他可能要死在这儿了。
翌日天光才微亮,内卫孙青便自城中策马而来,向贺渊通传他送赵荞上泉山之后的种种进展。
果如他早前所预判,在近两日接连又落网两名刺客之后,对手们便彻底蛰伏起来,耐心等待下一个出其不意的攻击时机。
孙青秉道:“眼下尚不能确定刺客是否已全数清除。林大人获圣谕允准,已提请京兆府及皇城司卫戍全力协助,今日起彻底搜城缉拿刺客余党。林大人说,一来刺客还没清理干净,二来那名‘暗线’的身份也还无头绪,为安全起见,成王殿下与赵二姑娘仍要在泉山多留几日。”
贺渊颔首:“可需我回城协助?”
孙青摇头:“陛下的意思是,之前您从松原回来,本该放长休沐歇息,才没几日又遇到这事,确也辛苦。刺客案最初时的局面已被您及时压制,眼下无论他们再出何招,朝廷到底已有防备,事态应当不止太失控了。如今有林大人坐镇,又有皇城司及京兆府通力协助,您便借此机会也缓缓,否则铁打的人也该受不住了。属下每两日会来向您通禀一次事情进展,若有必要时,再请您回城。”
“好。那你替我多谢陛下体恤,后续的事就多辛苦林大人和你们了。对了,孟翱带人护送岁行舟去东境的消息你也留心着,若孟翱有讯传回,定要及时告知我。”
“属下领命,请贺大人放心。”
贺渊又吩咐他过两日替自己带些东西上泉山来,孙青一一记下。
末了,贺渊状似随口一问:“之前成王殿下被护送上来时,与林大人未达成共识?”
孙青左右看看,确定不会被谁听了去,这才挠着后脑勺,轻声嘿嘿笑:“成王殿下本不肯来的,觉得会让人笑话他胆小,落了殿下威风。林大人那时忙得很,哪有心思哄,直接叫人给绑了扔马车里来的。”
贺渊垂眸掩住幸灾乐祸,握拳抵唇轻咳两声:“难怪殿下昨日气得当众宣布,与林大人恩断义绝。”
他在下属面前素来威严端肃,正气得很,以往偶尔板着脸憋点坏水挑些无伤大雅的事,过后也没人疑心到他头上过。
孙青是个老实性子,一听就觉仿佛有些严重。赶忙敛笑正色:“都‘当众’宣布了,这恐怕是真气狠了。那依您看,这事该不该报林大人知晓啊?”
贺渊抿唇垂眸,做为难踌躇状。
孙青想了又想:“我觉着还是报吧?这案子暂不知几时才能了结,也就说不准成王殿下哪日才能回城。若时间久了,殿下当真记了林大人的仇,这往后夫妇俩怕是……”
“嗯,你顾虑得也对。就算林大人不得空来见殿下,能便笺信纸写几句安抚解释,想来也是好的。”贺渊一副“还是你考虑周到”的赞许眼神,不动声色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贺渊对上官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别看林秋霞平常和和气气,凡事好说好商量,但终究是戎马出身的高阶武官,忙起正事时也是个吃铁吐火的暴脾气,这时候怕是不耐烦哄那作精夫婿的。
嘿嘿嘿。
虽说赵昂与赵荞那事是年少时有口无心之言,但贺渊还是要为五岁的小阿荞报这仇。
他知道,如今的阿荞虽已不需要,但五岁时的阿荞定然在心里幻想过,有人突然出现来帮她出这个头。
站在空无一人的山间道旁,贺渊转头看向昨夜的“案发现场”,俊朗面颊被朝霞染红,伸出食指按住自己赧然浅笑的薄唇。
于公,圣谕命他上泉山,本就是要他护着她的。
于私,昨夜她都对他“这样那样”了……
昨晚的泉山夜月和鸟兽虫蚁都是见证,反正他就是她的人了。
现在,眼下,将来。他会一直护着她的。
赵荞巳时才醒。
在阮结香的搀扶下靠坐在床头,揉着额角呆滞醒神。
接过阮结香递来的温热蜜水连饮两口后,昨夜发酒疯的种种记忆便如潮水般纷涌而至。
虽从成王别业出来之后的记忆便不太完整,只是些零碎画面,可其中最清晰的,全是那些让她羞耻到狂咬被角的一幕幕!
说真的,她宁愿自己发酒疯时愚蠢地吐口水泡泡,也不希望是昨夜那样。
拉着贺渊蹲在地上,要他用“像读奏折一样”的语气对群蚂蚁说,阿荞又聪明又厉害;
逼得他无奈上树抓了只鸟下来,又说一遍;
伸出两根手指,告诉他“你可以要一个奖励”;
然后变成,竖中指。
到了最后,她发誓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只是想从贺渊怀里拿回自己的小狐狸坠子。谁知竟……
尴尬到头发都快竖起来的赵荞倒吸一口凉气,没防备却将自己呛得咳红了脸。
她猛地缩回去躺下,扯了薄被将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
“二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呛着了别急着躺啊……蒙头做什么,大热天的……”
阮结香手忙脚乱,替她拍背顺气,又要替她将被子扯开免她闷中暑了。
被中的赵荞死死压着被子不露脸:“不要管我,咳咳咳……今日不出门,谁也不见。”
昨夜赵昂请的酒叫“摘星酿”。
望文生义可知,那酒喝多了的人容易内心膨胀,总觉自己气势磅礴到差一点就能上天——
可怜贺渊就那么猝不及防被她扑在山道旁的树下。若不是有些事她还不会,真是差一点就“贺渊”变“贺天”。
想起那一幕幕,赵荞满面通红,羞耻绝望地哀哀低吟,咬着被角使劲捶床。
她忽然觉得,自己最好一辈子别回城,就在泉山静静腐烂吧。
昨夜那个将贺渊扑倒在地,又亲又摸又扯人腰带的无耻流氓,可真是个路过赵姓宗庙门口都该以袖遮面的小败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