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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前债未了

是夜,姚府早早关门闭户,熄了各房各室的灯笼蜡烛。整座府宅一片寂静漆黑,只有燕子楼前面的醮坛上,北斗七星灯明明暗暗,随风摇荡。

遵照姚老爷指示,待到卯时之后,天色蒙蒙透出亮光,才有人敢出门走动。

雪盏桃樽也起了身,刚倒了热水,正要侍候鱼尺素洗漱,就听见接二连三几声凄厉尖叫,两人跑到院子里侧耳一听,又是从燕子楼传来的。

鱼尺素收拾齐整,忙赶去燕子楼,就见门里门外已站了不少人。姚燕笙立在门口,正神色焦躁地和管家说着什么。

看见鱼尺素过来,姚燕笙忙收敛神情,拱手说道:“燕子楼频频出事,又连累鹏箫兄弟受惊了。”听他声音嘶哑凄切,想来是连日煎熬一直不曾松懈过。

鱼尺素诧异道:“是又出了什么异象么?昨日不是已请道门中人打醮做法了么?”

管家连叹几声,压低嗓音说道:“谁说不是呢?可谁成想,昨夜那邪灵又来,搅乱了法坛,还留得到处是血手印、血脚印……”

话没说完,管家忽然住了口,顺他眼神看过去,原来是姚诠姚老爷颤巍巍走了过来,只过了一夜,姚老爷好似苍老了许多,走起路来旁边还得一个老家人搀着,显见这几日他一直也不曾好过。

姚燕笙叫了声父亲,赶忙过去搀他。鱼尺素和管家跟在姚老爷后面,进了燕子楼的院门。

果然昨日的醮坛一片狼藉,灯烛被打翻在地,符纸烧了一半,地上杂乱地印着几个血脚印,墙上一串血掌印汇成鲜血淋漓一个杀字,淡淡的血腥味儿还在弥漫,满院子的阴森诡异,看得人毛骨悚然。

姚老爷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才定神说道:“她人呢?”

半躲在廊柱后的妇人哆哆嗦嗦回道:“少奶奶吓着了,害了急症,头上滚烫滚烫的,一时迷糊一时清醒的。”

“派人去请大夫了吗?”姚燕笙刚追问一句,就听姚老爷斥责道:“请什么大夫?家中如此狼藉,怎好叫外人看见?”

他又转而吼那妇人:“昨夜是睡死了吗?听没听见看见是什么东西在作妖?”

妇人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没有,一夜也没听见有响声。”

姚老爷恨恨骂了句:“一个个都不中用!”

见妇人嘴中嗫喏,似是还有话要说,姚老爷又骂道:“有事要报就报,扭扭捏捏做什么样子。”

妇人缩着脖颈,结结巴巴说道:“少奶奶,醒,醒着时,直喊亲爹亲妈,哭着要见,要见亲家老爷一面。”

眼见姚老爷脸上怒气更盛,管家忙出来劝解:“贺寿的宾客们早就离府了,亲家老爷怕是从商陵镇都走出几十里地了。”

姚燕笙也察言观色,喝道:“还磨蹭什么,快进去照顾少奶奶。”

妇人道了个万福,哆哆嗦嗦退进了楼里。

姚老爷按下怒气,环视一周,突然老泪纵横起来:“灾星随行,家门不幸啊。”几人见状纷纷上前劝解,姚老爷哭了好一阵才止了眼泪。

姚燕笙说道:“昨日澄观兄布阵做法,可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才让邪灵重又猖狂起来。他虽追随二叔,但毕竟不是正经出家人……”

话没说完,就听一个声音冷冷说道:“我在家修道不假,可身上法术也着实不假。”

众人回头,就见羊澄观身着赤红对襟法衣,正站在门槛外面。

姚燕笙赶忙上前赔罪:“是兄弟我口无遮拦,澄观兄莫要怪罪。”

羊澄观没回话,只嘴角微微一笑,眼中却不见笑意。

姚诠姚老爷卸下之前的架子,上前一步,恳切问道:“澄观侄儿,昨日事事全都依你指示而办,为何这邪灵不但不走,反而变本加厉了?”

羊澄观又是一笑,却仍不回话。

鱼尺素狐疑道:“是不是有人误解了规矩,无意间坏了法术?”

姚老爷闻言脸色就是一变,旁边姚燕笙也垂头沉默下来。

羊澄观这才开口说道:“不行善事,就算神仙亲临也是枉然。看这邪灵如此执着,怕是与府中有前债未了。”

“是了,地牢中还关着……”姚燕笙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姚老爷喝道:“住口,不要胡乱扯些没影子的事!”

“看来是澄观道行不够,无力回天。既然如此,澄观避让贤路就是。”说罢,羊澄观竟然利落地拂袖而去了。

“澄观兄弟莫急,澄观兄弟……”姚燕笙急喊着追了出去。

姚老爷立在醮坛之中岿然不动,沉着脸色,好似威势仍在,只是右手却止不住的轻抖。

鱼尺素不忍道:“伯父喊鹏箫一声侄儿,既然是一家人,鹏箫就敞开直言,家中可真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了?”

姚老爷这才卸了心防,长叹一声缓缓说道:“鹏箫侄儿,你是晓得的,我们姚家素来仁义,根本无意去害无辜性命。地牢所关之人,不是我们故意难为他,实在是他身上牵扯着我们姚氏一族的气脉。”

鱼尺素又追问道:“那他与这作祟的邪灵又有何关联?”

姚老爷摆摆手道:“丑事一桩,不提也罢。”

鱼尺素劝道:“但也不可放任那邪灵为祸家中。依鹏箫之见,凡事总有个调和折中的办法,不如再请道长做个法,听那邪灵所求为何,与它彻底做个了断。”

姚老爷沉思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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